水越伸( Shin Mizukoshi )
Shin Mizukoshi is a professor of media studies at the Interfaculty Initiative of Information Studies, the University of Tokyo. He has been working on critical and practical media studies to try to defamiliarize and recombin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edia and people with a design-oriented mind. His most recent Japanese publication is “Media Studies for the 21st Century, Revised ed.” (Open University Japan, 2014).In 2014, Mizukoshi started to publish an independent bilingual magazine, 5: Designing Media Ecology, with his international colleagues. The main mission of 5 is connecting critical thought with practical design, and producing a new field of media & communication research. Mizukoshi Lab: http://www.mediabiotope.com
水越伸 是东京大学跨院创新信息研究的媒体研究教授。他致力于批判性和实践性的媒体研究,力图以设计为导向让媒体陌生化并重新连接媒体与民众。他最近的日文著作是《21世纪媒体研究》修订版(日本开放大学,2014)。2014年水越伸与其国际同仁一道出版了独立双语杂志《5:设计媒体的生态学》。《5》的主要任务是连接批判性思考和设计实践,从而生产媒体与通讯研究的新领域。水越伸实验室网址:http://www.mediabiotope.com
报告摘要
Since the mid 2010s, the world media landscape has rapidly transmitted and been covered with SNSs (Social Networking System such as Twitter, Facebook, Wechat), YouTube, and Goggle used by smart phones. Those applications, search engines, and devices have already become our familiar and ordinary media infrastructure. Recently, the emerging fields such as software studies and platform studies have developed academic discussion of political economy and cultural studies of media infrastructure.
However, little has been discussed about the learning processes and educational programs developing general people’s critical understanding of them. How to share the literacy of media infrastructure among wide general people? Can experts bodily and really understand media infrastructure as not only technologically but also socio-culturally constructed object?
In this presentation, Shin discuss about the design, practice and evaluation of a media literacy workshop: Media Landscape without Apple, inspired by Ray Bradbury’s science fiction classic: A Sound of Thunder (1952), and designed and facilitated by his laboratory in 2015. In this critical workshop, participants including university researchers, students and industrial experts are asked to do group works to make alternative scenarios of today’s media landscape under the supposition that iPhone was not produced and Apple had suddenly vanished by some reason in the Autumn 2007. The scenarios produced in several workshops have casted new beams of light on the problematic situation of the contemporary media landscape. Shin plans to situate the workshop as a pilot program for building up the literacy theory and programs of media infrastructure.
Shin would like to discuss with international researchers of the conference how to defamilialize the media infrastructure on which our everyday lives exist, and how to connect people’s literacy and expertise.
2010年,世界的媒体版图迅速扩散并且被智能手机上运行的社交网络系统(例如推特、脸书、微信)、youtube视频和谷歌所覆盖。这些应用、搜索引擎和设备已经成为我们熟悉和惯用的媒体基础设施。最近,软件研究和平台研究兴起,发展出关于媒体基础社会的政治经济学的学术研讨。
然而,相关讨论很少涉及一般民众对这些问题的学习过程和教育计划,以致于难以发展他们对这些问题的批判性理解。如何在更广泛的人群中分享对媒体基础设施的识读?专家们能否切身地、真实地体会到媒体基础设施不仅是技术性的,也是社会-文化的建构物?
在这一演讲中,水越伸要讨论媒体识读工作坊的设计、实践和评估:受布莱伯利的经典科幻小说《雷霆万钧》(1952)的启发,2015年水越伸在自己的实验室中设计并实施了没有苹果的媒体版图工作坊。这个批判性的工作坊的参与者包括大学研究员、学生和工业领域专家,大家分组创作今天媒体版图的另类场景,创作基于这个假定:iPhone没有被生产出来而且苹果公司在2007年秋天突然消失了。几次工作坊创作出的各种场景给问题重重的当代媒体版图带来新启发。水越伸打算把这个工作坊做成促进媒体基础设施识读理论、计划的试点计划。
水越伸希望能和与会的国际学者们探讨如何让我们日常所依赖的媒体基础设施陌生化,如何连接民众的识读和专长。
报告正文
时间:2017年11月12日
地点:中国美术学院南山校区报告厅
编译:李佳霖
感谢学术委员会的邀请,我很荣幸参与本届网络社会年会。今天的演讲想跟大家分享的是我几年前做过的一个批判工作坊。坦白说,我的题目并没有直接跟列斐伏尔相关。受邀时我看到这次的年会主题“Another Walk with Lefebvre”,让我想起我80年代的回忆,当时我还是大学部四年级的学生,主修文化研究和政治研究,后来才转向媒体研究,但在那之前我有参与过今天所说的“用户体验”相关的人类学研究工作。当时有人给我几本列斐伏尔的书,包括《都市革命》(The Urban Revolution)和《空间生产》(The Production of Space)。列斐伏尔在日本的译介大约发生在70年代,那几本书是我对列斐伏尔的第一次接触。我现在从事的是媒体研究及识读研究,跟我以前做的事已经相当不同,但我依然关注日常生活,就像我身为用户体验研究者、产品设计师时期一样,试图思考并视觉化人们日常生活的行为轨迹。从家具边角的弧度到iphone的介面,种种微小的设计都影响著如何做出新的设计,这种对日常甚至“无聊”细节的关注正是我从列斐伏尔那里学到的,我和列斐伏尔算是一同绕了一段长长的远路。
通过身体了解的事物以及媒体素养
社会的数字信息化正在急速发展,我们身处其中心位置,很难注意到它的变化。AI的登场不正使得劳动市场逐渐缩小吗?被称为GAFAM(Goggle, Apple, Facebook, Amazon, Microsoft)的巨大媒体资本,不正在侵入情报媒体与报道机关吗?这样的大胆预测经常引发纷争。
但是,你有没有认真地想过,手机如何改变人们见面的方式?用于见面的咖啡店产生了怎样的变化?等待某人时心情如何被影响?或者说,你有没有意识到时间线(timeline)的存在?我常用Facebook与Twitter,切身地体会到了异样感——时间线上流动的信息这一界面改变了系统。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回想起在没有时间线时使用Facebook的感受。
关于上述事例以及手机的普及为都市空间文化带来的变化、时间线这一系统的普及与算法的黑箱化等等,我们可以用学术的视角提出问题、进行分析。但是重要之处在于,我们真的能够通过身体感受到这些变化及其所带来的问题与可能性、并且进行分析吗?如果这些问题仅仅作为大学的研究者、一部分专家特有的知识而存在,那么对于社会、对于学术而言,这十分不幸。在世界各地的政治中,民粹主义被拥护、文科大学正在面临危机。在这一背景下,有如此的不幸。
我抱有这样的问题意识,在进行关于媒体素养的研究时,不仅与正在进行媒体研究、传播研究、教育学研究等大学的研究者进行合作,也与艺术家、设计师、市民运动家、记者、图书馆管理员、在地方媒体工作的人、学校教师等全国的媒体相关人士合作。代表事例有于2001年开始的MELL(Media Expression, Learning and Literacy Project)等等。其中的重点有两个。
其一是:不仅普通市民与信息的接收者,将媒体专业化、实务化的信息发信者也有必要拥有媒体素养,而且我们为此开发了教育系统。另一点是我们指出了:批判地接受媒体信息很重要,将媒体信息能动地表现出来这一点也很重要。我们将能动的表现与媒体素养相结合,可以更好地理解如何批判地接受媒体信息,并且开展了可持续的工作坊活动。
这样的活动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普通市民与专家、专业人士等进行合作,让自己具有媒体素养、构想数字信息化社会更好的存在方式,我认为这十分重要。
“Media Landscape without Apple” 工作坊
这次介绍的内容,既是我们对于GAFAM的媒体素养实践过程,也是构想与GAFAM完全不同的基础设施构架的工作坊。工作坊的主题是:
“假设2007年苹果公司不复存在,iPhone没有发售。在这样的状况下,20xx年的媒体环境将会如何?请写下剧本,并且拍摄视频。”
参加者约有十五人,其中包括大学生、研究生、青年研究者、技术专家、艺术家以及商业人士。我们将社会领域分为“生活·文化”、“行政·公共组织”、“商业·产业”三个部分。每个部分由4-5人组成小组,并且进行讨论、写下剧本,将其制作为视频或幻灯片。进行时间短则两三天、长则半年。举行地点有东京大学、北陆先端科学技术大学院大学等。2014年至2015年,东京大学大学院情报学环与博报堂DY Partners(日本排行第二名的广告代理公司)开展了共同研究计划。
假如苹果公司不复存在,iPhone从未发售,现在的媒体环境将会如何?这是想象平行世界的“想象工作坊”。首先,大家想到的是人们很难像现在一样,理所当然地在一个镶嵌在小型长方形金属或塑料制外壳中的面板上用手指进行操作。如果没有iPhone,那么iPad等等平板、三星等竞争对手的商品也不会出现吧。说不定智能眼镜和智能手表等穿戴式电子设备会发展得更快,被称为“折叠机”的旧式手机会变得智能化。也有可能并不是普通手机或智能手机产生变化,而是电脑的形态以其他形式不断发展。
甚至可以说,智能手机的普及支撑着如今SNS的成长,因此也会对它的存在方式产生深刻影响吧。我们想象其中的各个部分,如果没有苹果公司、iPhone从未发售……我们明白了这一像生态系一样的过程制造出了各种相关性,这是我们重新思考媒体存在方式的契机。
我们获得了怎样的成果呢?在此介绍一个例子。从2014年10月到2915年3月,我们在东京大学举办了第一次工作坊。当时有三个小组,其中之一是“行政·公共组织小组”,成员包括:艺术家、读都市工学专业的大四学生、学临床心理学及传播学的一年级研究生以及正在广告代理公司工作的人。这一跨专业、结合产业与学校的小组共有五人。
这个小组认为,因为iPhone没有出现,所以手机设备没有得到发展,在2015年时仍然由个人电脑占据机器的中心地位。同时各种探测技术得到发展,在守护国民的同时,世界上的监视系统也变得更加发达。这个小组以此世界观为背景,创作了剧本。
在剧本中,日本政府开展了“总体国民监视保护计划”,试图普及名为mimamo的中央集权型系统。与此同时,以2011年东日本大震灾为契机,P2P型的另一系统Mimamorium出现,并且以年轻人为中心得到不少用户。在2015年,由上至下的mimamo与由下至上的Mimamorium之间的对抗到达了势均力敌的程度。
虽然我无法详细说明,但是幻灯片是这个小组发表时制作的一份资料。如果2007年苹果公司不复存在、iphone从未出现,会有怎样的平行世界?小组使用年表与图例展示了想法,他们详细地调查了现实社会的状况,展现了并非由完全空想构成的平行世界。这一工作坊通过思考平行世界,拥有了深度思考现实媒体社会的契机。
至今为止这样的工作坊已经展开数次,通过这一活动,参加者们主要了解到的共通之处有以下三点:
- iPhone及其作为技术的、文化的模型提示了智能手机的存在,我们得到了再次向它的自明性提出质疑的契机;
- 意识到现代媒体的生态系中存在复杂的相互关联;
- 媒体的生态系的存在方式不仅由国家和大企业甚至高科技决定,也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文化和媒体素养状况有极大关联。甚至可以说,媒体的生态系从此的发展方式,说不定会让普通人们自身发生变化。
结论
“Media Landscape without Apple”只不过是一个工作坊。但是在这个题目中,Apple可以被替换为Google或者微信等等,并进行一番实验。此外,我现在制作了几个与媒体基础构造相关的数个课题,思考将其发展成为一个体系。
工作坊的意义可主要从两个方面来看,首先是藉由陌生化熟悉的事物培养媒介学式的想像,以及让大众参与重新设计媒体基础建设的可能性。这个过程让参与者了解到不仅是科技因素,还有复杂的社会文化、政治经济因素,共同塑造了今天的媒介地景。另一方面则可以用数学家西摩爾·派普特(Seymour Papert)1999年提出的“困难有趣(Hard Fun)”来概括,工作坊打造出一个实践与知识的“基地”,让人批判地思考复杂的媒介地景,并且是以或领域集体合作而非个人的方式创造出新点子。
我认为,关于算法与软件、平台等的批判性研究,需要与这样的教育实践进行紧密结合、共同发展。理由之一是,这样可以将研究成果分享给更多人。另一个理由是,研究者与专家可以通过参与这样的工作坊,更加明确、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媒体的问题。
在最后我想要说,我们需要拥有想象与现今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的力量,驱动这一想象力发展的自由与权利、也就是“做梦的权利”,它来自于以列斐伏尔为首的20世纪法国现代思想,我们需要将其继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