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thew Slater 原文链接
Matthew Slater做过很多社交与辅助货币的开源软件。他是个游牧者,在他的领域中知晓很多人和项目的一手信息。2009年他与Tim Anderson共同创立了社区锻造瑞士协会(Swiss association Community Forge),这是一个时间银行和在地交换、贸易系统(Local Exchange & Trading System简称LETS)的免费主站。他还积极思考、教授与货币相关的问题。2013年他与Sybille Saint Girons一道创作了“交易大厅游戏”。2015年他和Jem Bendell教授一同开设了“金钱与社会”慕课。2016年他与Tim Jenkin合写了共同信用(Credit Commons)白皮书。
合作主义管用吗?
自从18世纪“政治经济”变成一个主题起,主导的政治就被框定为劳资二元对立。马克思说工人们必须从资本家那里夺回的根本政治权力就是“对生产工具的控制”,大量的行动、政治理论与此一脉相承:Gar Alpowitz写下的《何为当务之急(What then must we do)?》谈的就是重建工人-所有的合作社以及类似机构。对此,我们已经有150年的历史来检验它们的有效性。
这一运动三起三落,但从(尚)未克服其反面;资本家们有本事发放近乎无限的信用,而社会运动虽然风行却总是处于不利地位。工人-所有的机构能否左右经济?我很怀疑。一方面我们看到经济正义在许多地方以各种形式尝试突围,而另一方面强大的黑暗力量正压制着它们:篡改法律让合作社的竞争力下降,逆新自由主义潮流而上的国家时常遭受CIA主谋的政变。掌控财产的权力也掌控着法律、媒体、安保力量、军队和银行。
工业时代需要机械与工厂,资本与财富也就流向那里。这种思路贯彻到数码时代,硅谷创新公司需要海量资金引进人才来创造过量的不必要的工具(同时创造相应的市场),其中总有一项会活下来并卖出天价。然而互联网没道理必须走以资本为中心的价值创造道路。平台合作主义的观念便是,数码的“生产工具”(如平台)应该为参与其中的价值创造者们所拥有、所管理,使他们富足。这种进路和策略,正是19世纪萌发的合作主义在数码时代和赛博空间中的延伸。我们能想象它仍旧只能处在边缘,无法在更广阔的经济领域造成影响。
为何考虑协议?
我相信另一种策略更有前景。让我们把视线从财产、所有权、控制转到关系、协议和协作上。这条路线上也有不少先行者,但我还没看到它在平台合作主义领域的应用。
协议指的是语言、惯例和标准。这类事物不能被限制、妨碍或货币化,它们就像字词、姿势或社会编码一样。互联网本质上是一组协议,如TCP/UDP、http、HTML,这些基础设施导向高度平等的参与。事情本不该如此:在一个平行宇宙中,微软研发部门发明了页面,如今每个页面都是visual-basic的文档;微软办公软件成了写网页的唯一工具,代价是5000美金,而且还无法在火狐浏览器上正常运作!
多亏那些开放协议,歹托邦才被阻止。这是为何早期网页激起了大量乐观态度,认为它能制衡社会-经济的战场。想想John Perry Barlow的话:
我们正创造的世界,欢迎任何人走入,没有因种族、经济权力、军事力量或出身条件造成的特权或歧视。在这个世界中,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坦然地表达自己的信仰,无论它多么独特,都不会被禁声或统合。你们对财产的法律观念、你们的表达方式、身份、运动和背景只是你们的…我们相信,发自伦理、无偏见的个人利益以及公益,我们将会自治。《赛博空间独立宣言》
互联网的基础从设计上说仍旧是自由/免费的:发邮件或搜网页是不用花钱的,但有些事情跑偏了。互联网和所有别的科技一样也在发展,一些新的层面被建立起来;每个层面的内在逻辑是完全相互独立的,就像由质子、中子、电子构成的稳定原子模型与混乱的量子现实无关,虽然前者基于后者。资本的利益越来越熟练地把自己的逻辑和结构复制到赛博空间中。在开放协议上,他们圈起收费的围墙、货币化的服务以及封闭空间。每个层面的规则都不同了。2017年,大大小小的平台都拥有数据,控制着经济领域为私人投资者牟利,这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最大的平台用户最多、钱最多、手腕最硬,所以怎么想象如minds.com这类平台能怼得赢Facebook呢?
超越平台,走向协议
我想展开讲讲下面这个观点:
一个平台合作社或平台公司的模型并未充分利用真正的分布式网络的潜力。在其核心出,它们仍有一个中心平台操作者来做协调工作、质量保证,最根本的是给予信任。然而超越平台走向协议是可能的——走向大家都认可的操作方式。任何同意这一规定的人都能成为网络的一份子——Mikko Dufva
共享出行是分享经济的典型,是Uber当前的领地,也是平台合作主义的发力点。共享出行可被视为一种天然垄断,因为其基础设施不需要复制——用户并不需要有多重身份、多个应用、多个用户界面或价格结构。PayPal的创始人Peter Thiel声称这些垄断是值得追求的,而竞争属于失败者,商人们对这一言论大加赞赏。Peter Thiel并不考虑社会问题,如垄断应该如何被管理、应该采用什么所有制,从他的投资策略中我们能看到他是敛财无度的。
Uber近乎垄断的局面靠的是难以想象资金渠道,它本身拥有不可估量的商业优势,在没有严酷竞争的情况下,它能榨干市场上每一滴价值。但小心你所期待的事,如果Uber真的垮台,整个市场可能会破裂成不兼容的碎片,这对于司机和乘客都不利。
共享出行的平台合作式服务看起来是要组建合作社来与Uber竞争,靠的是再生收益和优待工人。但这并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商业计划,就连它们声称Uber非法破坏竞争对手也不属实,因为Uber拥有资源削价竞争直到对手倒下。
开放协议共享出行则彻底改变了游戏规则。任何人都能注册进入网络,提出乘车或载客的意愿。一个简单的算法就能连接双方,旅程结束后乘客可以用现金、比特币、自酿酒或任何东西支付;帮朋友个忙和挣点小钱之间的连线将是灰色地带。这样的话就没有中间人来收租或代表公司来约束司机的行为。开放协议创造了自由市场——不是那种用虚构的美金肆意冲刷任何国家经济的华尔街新自由主义,这里的自由指的是供求双方间不再有中间人、监管者、食利者。这种方式对收税和收保护费不利,但对于让每个人都能参与经济、甚至更高效地参与来说很有利,把闲置的交通基础设施用起来。
本文的标题已点明,应该用协议替代平台来做合作性的基础设施。更准确些,对我而言开放协议是这样消除平台的作用并改变运作环境的:
1 垄断对于用户来说的主要好处已经内置于协议里,而那些靠垄断市场来获利的人则无利可图。
2 供求之间不需要中介费就能互动(这本是早期互联网的许诺之一)。
3 用户不再靠被豢养在围墙花园里来获益。
4 数据所有权可能通过协议解决,而不靠法律或第三方,这样也减少了开支。
5 平台所有者不再负责供求双方的摩擦,减少了监管和开支。
6 当地法只需要对付交易行为,比以前简单多了。
改头换面的经济
简而言之,大部分平台提供的功能都不再是必须的,取消平台就给新型的组织腾出空间,来提供新型的功能。为协议添加何种价值是新组织间的竞争点,或者它们可以协力让用户更加便利。还就着共享出行来说。
1 不同公司可以开发付费应用,竞争用户体验。
2 旧车车主可以组织起来,确保持续供应,并且避免相互低价竞争。
3 司机可以组织共同保险或财务。
4 在协议顶层可以建立一个系统,来设立多乘客多目的地的顺风车,适量打折车费。
5 私人救护车的服务也是可以想象的,还有配合货运公司的邮递服务,远距交通服务以及规律出行共乘。
6 可以让第三方在必要时确认司机或乘客的身份、名声,如果协议不足以很好处理的话。
这种协议广泛发展后,我们的交通生态系统可能会令人刮目相看。因为有了顺风车2.0,全职司机将大幅减少。这个自由市场将会平衡全职司机和司机失业问题,平和开支和收入,可能导向更加平等的社会(至少在无人驾驶到来之前!)。
区块链的意义
区块链其实已经实现了这一愿景,因为它根本上是开放参与的协议。区块链实现平台的某些关键功能,而无需任何机构来掌控:
1 储存数据
2 执行合约
3 实现支付
关于拱廊城市(Arcade City)的这篇文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最终拱廊城市将成为一个由以太只能合约构成的协议,将提供全球物流网,整个应用软件和商业的的生态系统都在我们的基础设施之上运行。SMTP(简单邮件传输协议)是用来传邮件的,而拱廊城市将实现分布式物流。
传闻说拱廊城市将会成为平台合作社,而我认为这里没有什么可以被占有或出卖的平台。如果一个手册式站点(brochure site)自称是其成员运营、拥有这个网站,我觉得那是用词错误。
事在人为
在法律范围内共同拥有、运营一个法人实体(如一家合作社)的益处与挑战,与使用、管理一个普遍协议的利弊截然不同。令人遗憾的是,拱廊城市的董事会不合已经造成分裂,这后面的严重问题是,成员宣称他们有控制权。单靠科技并不有我们希望的社会;在更加基础的层面上,我们需要学习如何共同工作。
Jem Bendell和我在新文章《辅助货币挫败Uber未来:为了共同信用的开放协议》已经进一步探讨了文中理念,特别是当这些协议与支付系统相关时尤为重要,就此我们讨论了极端的死星平台。
评论
译注:这篇激进的文章在P2P foundation上引发了讨论,以下挑选一些重要的回应翻译,查看所有评论请点原文链接。
NATHAN SCHNEIDER (译注:与Trebor Scholz一同发起第一次平台合作主义大会“平台合作主义-网络.所有权.民主”,合写《 Ours to Hack and to Own》,建立 http://internetofownership.net/)
很感兴趣你的论点,但我认为你说所有权和民主管理的问题已经过时是操之过急了,它们在在线经济里仍旧是举足轻重的问题。我希望看到你所呼吁的事情的更多细节,特别是你所相信的“协作协议”是什么样的。
互联网是个开放协议,而把它变得中心化的正是所有权模式,所以只靠协议是不够的(比如,去中心化的邮件系统被Gmail所监控)。在圣洁的区块链上我们也一再看到问题,它充满潜力,但没有了民主结构,它便很大程度上加持了外部世界中的投机和不平等经济。我还很怀疑你所说的可以称为“合作主义”,因为在你的用法里几乎看不到这个词的国际定义,它了民主经济参与和管理这些含义。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看到平台合作社正通过联合式网络的方式扩展,而联合式在一定意义上是一种协议策略,与合作传统很类似。John Perry Barlow的世界从未实现。去中心化的技术在缺少去中心化的所有权时,只会中心化。而这就是我们所挑战的真实世界。
很棒的文章!很高兴看到你(和其他人)开始认真思考把开放协议用于创造更美好的世界。
你说你“还没看到它(开放协议)在平台合作主义领域的应用”。实际上,我认为你可能见过但当时没有留意。2015年10月惠斯勒影响力经济峰会(Impact Economy Summit)上,我写过一个小文档来回答Michel Bauwens。它叫“相互操作者的开放协议” 。你可能没看到。经过一番解释,Michel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时你还可以看看我后来谈的东西 。
很多原创理念都来自2014年阿姆斯特丹的CollabCamp。你知道我在运营的Freewheelers是一个国际共乘网站。几年前在OuiShare上,我花了很多时间和别的共乘公司讨论通过创造开放协议来运营。可惜的是大家没什么热情。你有类似的想法我非常激动。已经有很多很多的组织做了很多工作来打造这项技术。投入很多但产出很少。无论如何,我们都能在前人铺就的基础上继续。我的网络已经有5万用户,联手一把如何?!
事实上,开放协议只是问题解法的一部分。但美中不足、真正的问题是不在于技术,而是用法。我已经看过太多项目(包括我自己的Kendraio)有惊艳的梦想/技术,但没有人实际去用它,这有什么意义呢?当然,即便是在一片废墟上也能搞建设。我很喜欢 Floris Koot的一句话,“留下一片美妙的废墟”!
再提一点,回到90年代中期,在人人都跳上“开放协议解决一切”这两大篷车(我们还没造好“区块链解决一切”的大篷车呢!服务器是要花钱花资源才会转的)之前,我当时自己运营一个ISP(网络服务器),使用TCP/IP开放协议(我和合伙人一起把它卖了,赚了四百万。我是个疯狂的资本家!此前我在Camberwell学习艺术一年,所以我还是个教育不良的艺术家!)。但开放协议是要耗费铜丝和光纤的,有时候还要开通线路,这些都的花钱。一旦出问题,我们还得花钱让员工们帮客户解决。运营ISP是非常落地的经验,把你拉回地面,贴在线路管网上!总之,开放协议只是一部分。你还需要软件和基础设施,这些都不是免费的。
我当前的任务是把落实我在惠斯勒谈的东西。Kendraio奇迹般地获得了欧洲和谷歌提供的69万欧元资金,用于接下来的三年。所以我现在有些资源来搭建它了。接下来的三年,我得继续筹到更多钱来确保我们的废墟运转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