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8日)
第七届网络社会年会城市论坛香港场
“徐徐入底流:围绕P2P的微型自治艺术实践与询问”
论坛嘉宾:黎肖娴,孙咏怡,展销场,杨静,Kwan Q Li
论坛召集 & 论坛主持:张子木
论坛助理:刘磊
编辑整理:马雅,王思云,张钰彬,翠玉
主持人:张子木(Zimu Zhang)
欢迎大家来到第七届网络社会年会城市论坛香港场。香港场是继旧金山场、杭州场、上海场、武汉场、北京场和台北场的最后一个城市论坛场次。非常感谢中国美术学院黄孙权老师及其团队的组织,还有本次的同声传译孙彧老师和她的团队,我也想感谢本次论坛助理刘磊(April Liu)的协助工作。
我是张子木,一位居住在香港的研究者,很荣幸能召集和主持本次香港论坛。今天,我们有五位非常棒的演讲嘉宾,她们在香港这一语境下进行的艺术实践与科技艺术及P2P议题有着紧密的联系;她们是黎肖娴,孙咏怡,展销场,杨静和 Kwan Q Li。我知道,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过去一周发生的事情是动荡和意义非凡的,所以很感谢各位能选择在接下来的三小时内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讨论和聆听几位嘉宾的分享。我相信这种线上跨地域的交流和对话对当下而言还是有一些紧迫性的,这也是我在过去几场城市论坛中的真实体验。接下来,请允许我简要介绍一下城市论坛香港场的发生背景。
2020 年香港政府的施政报告提出 Art Tech 这个关键词,在后社运与疫情中的城市孤岛迷雾中,明确掷出了政策与资本的探路石,一时间新的投资风口、新的高校院系专业,新的艺术节展等蜂拥而至。在这般未来导向的浪潮中,香港被视作“没有历史包袱”,人才融会,中西贯通的艺术科技展演之地。一种更闪光更安全的赛博朋克景象。但热潮之下,是无法被规划的底流 (不断衍生的历史遗留问题,民众的情感汇集,创造力与破坏力兼具的草根技术……) 。在香港的后殖民社会与新兴大湾区的政治经济环境中,P2P 的精神延伸更触及到最底层单位的自治实践。在超级时空压缩的城市景观与高度数字网络化的日常生活中,香港本地的艺术家们作何想法?又如何应对呢?尽管有很多障碍,我们今天邀请到的五位演讲者一直在开展着她们的工作,实践着 P2P 的精神,推进着微观的艺术自主和女性主义进程。
第一位发言人是黎肖娴(Linda Chiu-han Lai),她是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的副教授。她的实验录像作品探索了香港的城市主义和历史学实验,以女性主义的感觉为基础,将历史、理论和实践作为艺术创新的核心。多年来,她发起并帮助建立了几个艺术社区连接艺术、人文和科技。 欢迎 Linda(黎肖娴) 开始她的演讲。
艺术的科技性、科技的人文应用:一张未完的清单
演讲人:黎肖娴 Linda Chiu-han Lai
谢谢子木的介绍,也谢谢镜头前的所有人,还有今天晚上的所有讲者。我非常荣幸能够参与其中,一方面是因为我并不确定 P2P 是否与我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刚刚开始学习和运用相关知识。希望下次我们举办论坛时,可以不用在 Zoom 或其他视频会议软件上来进行。非常诚实地告诉大家,今晚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特别是向在我之后发言的几位年轻的、非常杰出的女性学习。基于我一直在做的和思考的事情,我带着很多问题来到了这里,而 P2P 可能会给出一个答案,所以我非常期待在今晚结束时,将会有一些思索出现。
作为一个女性主义的实践者,我必须声明,今晚是以非常具体的立场来发言的——以艺术家和人类学研究者的多重身份。我是个从事历史研究的人,但是我的方法论又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人类学,所以我算是人类学、历史学和艺术教育集于一身吧。想到“Art-Tech”是一个最近流行的术语,我觉得有点讽刺, 因为在我的学院(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我们一群人已经做了十八年的创作。我未必认同最近拨发这种创作激情的口号,反而想退一步谈谈艺术科技,那是我花了经历十八年以创作、教学和策展方式进行的实验;我将在今天论述的最后把这过程接连 P2P 于我何干。当然,我会指出这之间十分明显的相关性。我描绘的是一个概括性的大画面,因为不能不通过回顾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来谈论这个主题,但不用担心,我不会过于沉溺于个人自传性的细节。我会选择把今天的论述设置于1966年10月美国纽约作起点,那年所发生的,是个爆发点,重复的资料研究唤起我的思维,把我带进了一系列漫长的策问,不断追寻艺术和技术之间的关系,直到现在。
当我想到技术的时候,并不认为技术是科学的应用部分。我借用了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的定义:艺术从一开始就参与了开创新工具的游戏,如果是这样的话,艺术就助长对新技术的渴望和发明。这就是我对这个问题的理解,我在其中有可扮演的角色,尽管我(在中学以后便)没有接受过系统科学的训练。再回到这个重要的年份,1966 年,《九个晚上:工程与剧场》(9 Evenings: Theater and Engineering),工程师们与艺术家们的首度于公共场所展示的大型合作,其中包括一些重要的人物,如约翰·凯奇(John Milton Cage Jr.)和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等等
这张(图1) PPT 的左下角有三张草图,显示了一个雾状雕塑和用于音乐会和聚会的充满镜子的内部,然后是显示其如何形成的技术图纸。这里图述的是1970 年大阪世博会的美国馆,由百事可乐公司委托,与 1966 年的《九个晚上》密切相关,因所动员的创作及技术团队的主要成员大致相同,甚至在2017年东京都写真美术馆 (Tokyo Photographic Art Museum) 举行的 Japanese Expanded Cinema Revisited (重访日本延展电影)大型展览里,也有特写回顾的部份。我也特意在 PPT 的右边放进了ZKM (Center for Art and Media)的照片:它于 1989 年的成立在我的理解里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展示了馆方对媒体艺术发展的观点与角度,也开启了我对媒体艺术的历史如何被构建的看重。
下面这个时间节点我认为它很重要:1997 年香港回归中国,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锐意改革工党,把它变成了新的劳工党,提出了创意工业 (creative industry) 的庞大建设,以符合当代社会的发展步履。我不完全确定托尼·布莱尔是否真的知道他所要追求的是什么,但他确实开始了这项工作,并且有确实的成效,都得感谢所有那些参与构建理论、哲学、构想政策的队工里我们连名字也记不来的人士。
当我想到今天子木关于香港的介绍时,我忍不住在这里写下了这句话。2012 年香港一直受到美国研究活动的影响。美国大学的研究活动,把 STEM(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and Mathematic)变成 STEAM (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Arts & Design, and Mathematics),就是在项目中加入 “A”(也就是艺术 (art)),重新定义了研究议程,这也意味着定义什么样的项目会得到研究资助机构的拨款。这对我们从事学术和教育的确实产生了影响。我明白自己经常被批评过于强调创意媒体学院,但这只不过是我多年来创作和学习的基地,我所思考和关注的,只是在谈论自己在田野里的故事。我不是在宣传学校,而只是讲讲所发生的事情和参与其中的人,包括现在是小组成员的 Winnie(孙咏怡,此次香港论坛的另一位讲者)。 1999 年创意媒体学院成立了,也因为如此,2004 年我有机会第一次尝试创建一个叫做 “文字机器创作集”(Writing Machine Collective)的新媒体群体,后来把它变成了一个常设的研究和创作的项目。这个项目旨在设想艺术和技术如何在集合与对话中结合起来。于 “文字机器创作集” 出现过的人, 都在科技知识方面得到过相当的训练,有那些能亲自进行编码并与计算机一起工作的,有使用数码工 具从事创作实验的,也有则重理念历史研究的。
图中这个展览是为了庆祝创意媒体学院成立 20 周年,我之前并没有广泛宣传。
那么,我是如何通过对艺术和技术的思考,提出更多的问题,开始对 P2P 有所想像呢?作为一个艺术家,我第一次遇到科学和数学对话的,是由于创意媒体学院的两个人(Hector Rodriguez 罗海德和黄健明)的教学实验活动。当时他们获得了大学里一个小小的资助额,开始了一个叫做 “隐形实验室” (Invisible Laboratory) 的研究项目,开发实验性的科目,首发的就是给本科生开的 “看不见的空间”(Unseen Spaces)这一科目。当时我们的老师不多,都觉得应该做一些很酷的事,于是就诞生了这个以看不见的空间为前提的科目,之后还有 “艺术和数学”,有数学系的专家参与 。我没有教,却全程参与了看不见的空间的课,这些图片(图2)标记了我踏进科学和艺术对话的领域的第一步,当时打让我大开眼界,打开我对看不见的空间的想像力而令我感到兴奋的图片。图2左上角是我在中学学到的那种数学(欧氏几何学),之后,我开始意识到这不是全部,非欧氏几何和高维度是非常重要的。在我展示的这些图片里,有些你们可能曾在不同的领域认识到,例如其中一些图片是关于混沌理论 (chaos theory) 的,还有分形理论 (fractal theory) 的,都是实用科学的基础,与统计学有关。
这就是我的一种 “开始”,与艺术家的想象力密切相关,而科学将我们引向看不见的、可想象的潜在空间,从而以翻新我们对世界的想象,这也是艺术家的工作。我的第一次尝试不是学习数学,虽然我自己也在重新学习数学。我的第一次实践是把看不见的空间与我已经知道的东西联系起来,也就是我对文学的兴趣。我开始思考在看不见的空间与文学之间建立一种联系。看不见的空间的意义在于指向潜在性,因此推到文学潜在性的问题,以及实验文学可以是什么。于是,我大胆地开办了一门叫 “写作机器” 的课程,后来改名为 “衍生性艺术” (或 ”生成艺术”)。这就是典型的潜在文学。我非常喜欢 OULIPO (Ouvroir de Litterature Potentielle, Workshop for Potential Literature )和ta们的作品,因为这些人不仅是作家,ta们当中有象棋大师,数学家,和各种界别的人;ta们试图想象语言如何以规则为本地运作,包括别类创作媒体的规则。
如此,我开始研究、重组我的课程,开始思考衍生式思维、演算法思维、有可能存在或潜在的东西是否在它们被命名之前就已经存在等等问题。这个研究方向把我引领到某些当代艺术的例子或文献;这些例子,如 Bridget Riley、Piet Mondrian、Josef Albers、Sol LeWitt 等等,它们的作品早已属于不同的特定的艺术类别和正规艺术流派,然而退后一步看,ta们都有某些相似的特点,那就是ta们都在思考规则为本的创作基础,从最微的元素单元上策划创意,并通过规则将其无限地扩大。下图(图3)右下角是我在创建课程后创作的第一批作品 – 文字机器,后来变成了一个展览。右上角(图3)是一个非互动的作品(2008年),它本身就像一个有机体,规则定义了这些词在屏幕空间上如何改变大小和运动,像自动的细胞分裂,我们只须单向地观看它。而这里的蓝色正方形的图片则是个互动性的作品(2007年),它是一大堆中文字与词,访者身体的移动和跃跳会导致线条的删除,改变了网络,以便编织和重新编织连接性,或者在这些中文字符的弹性空间上排列,以便对可能存在的意义做出某种解释,然后是编码。至于图底正中的作品,要感谢孙咏怡
起步的时候,为了赶紧试出一点什么,首先得从工具入手,于是,筹备第一期的 “文字机器” 课(2004年)时,先考虑最后像出现的 “书写”机器可做些什么,决定合成的软件的选择。那时候,最就手的多媒体软件都是大公司 Macromedia 所拥有的,我们开始时使用 Director Lingo(结构的设计和建造) 和 Flash Acionscript (令元素活动起来)。选这两个软件只是为了做出好的东西,为了让学生感到兴奋。后来我和学生们访问德国柏林的绘画博物馆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 Gemäldegalerie) 的时候,注意到它们已经有网上互动版的博物馆设计,正是由 Director lingo 编写的,就知道我们选对了工具,可与业界接合。
(后来,为了展出第一期的文字机器的老师和同学的习作,在同年暑假发表了第一辑的《文字机器创作集》,一直每数年一次的发表至今。)我没有太多时间谈论写作机器,PPT 上(图4)都是共七辑以来我们所做的,重点不尽相同。
右边(图4)第一张图片里的作品,是我们学习应用打包的软件工具,在标准工业用途上进行自己的创作。中间(图4)的是创作集第四辑(2010年)的场刊封面,标示着该期的主题 “计算思维”(Computational Thinking),思维 (thinking)这个词很重要,因为我们总想强调,我们所作的不仅仅是给程序员或者我们能够呼吁到的人,而是分享给普通人。计算思维的存在先于计算机和计算机做的作品。左下角(图4)是文字机器创作集第五辑(2014年)的海报和场刊封面,题为“你读到的不是我们所写的”(What You Read is Not What We Write),我想这也大概是告诉人们媒体艺术到底是什么的最简单的方式。左上角是第六集三种不同的扩展性电影。至于第七集,现场的 Winnie Soon 也是策划团队中的一员,我们的专注点已转移到有关 “学习社群” (Learning Community) 的思考,以及如何回到更多的人文层面来进行批判、谈论原则。现在是时候了,我们现在做了这么多年,作品已经呈现出来了,所以我不打算重复提起。如图5所示,虽然这不是一个详尽的列表,想呈现的,是我们使用的软件也一直在发生变化。
我们曾经用 Inform 7 去写互动小说,往后多用编程语言 Processing ,当时是一个主要的工具。那时我们开始考虑到所用的编程语言的开源能力,要避开打包软件因方便而来的隐藏性所带来的 “黑箱作业” 的妨碍。从前 Micromedia 或 现在的Adobe以外,如何养成我们对编码的素养的接受?记得第二辑(2007年)的时候,我们还和数十个孩子们做了一个大型活动,使用 MIT 发明的 Scratch (是 Flash Acionscript 的简易版),非常有趣,ta们创造了很多把汉字动画化的小习作。现在,我们更加成熟了,真正开始思考我们的数据系统网络,以一种更严肃的方式和超越商业利益的兴趣,开始思考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以及深度学习是怎样的一会事。这张幻灯片上的名单肯定不完整,但我列出了过去十八年来我能够记得起的所有和我一起走过的人,虽然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孤独的旅程,但其实不然。
我们想让人们知道,有很多人对艺术和技术的思考做出了贡献,这不是新的东西。我很自豪的是第一个写作机器展览目录已经是超文本的形式,这个输入视图没有印刷版本,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提供链接,进入链接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相互连接的。很多关键词都被强调了,并与不同的时代相联系,写作工具是 Dreamweaver,就由一个超文本目录开始,但由于计算机平台的不断变化,不是任何的计算机上都可以阅读。
这(图6)是我的第一个作品,2004 年,正如我所提到的,是实验性文学,这是我和香港新媒体艺术家林欣杰(Keith Lam)一起制作的第一个写作机器,叫《秘语灵机》 (The Crypt-machine),当时是个就地的封闭系统,必须在现场玩,不能上互联网,更加不在云端。
《秘语灵机》有三个输入输出列,我们储存了很多图片和文字,可以匹配它们,还可以导入自己的文字和图片,玩一些类似的游戏。我想多说一点关于回声(echo)这个交互界面(图7),因为回声在很大程度上来自我的创意写作课。
如图(图7)所示,我们已预先输入可作蒙太奇接合的独立句子,而“回声”就想每段末重复的副歌,在这里更像回声唱和的句子,玩者可于现成自行输入内容到回声列中(Echo Lines)或主句的资料库。它的结构像是流行音乐,每一节的结尾是重复行,比如”Hip hip hooray! Hip hip hooray!”,参与者将输入ta们自己的类似于”Hip hip hooray “的回声句(echo sentences)或者输入到主文本列中。测试过程是当ta们按下一个按钮,选择一切ta们自己所设定的标准,就会看到一首新的诗。这个作品一直运行良好,直到五年前,我发现它只能在 Windows 系统上操作,而不能在 macOS 系统运行,现在它甚至连在 Windows 上也运行不了, 所以我得重新再做一次。 P2P 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另一个创造在线写作游戏的机会,可以与一群人分享,不用全网暴光,有其美好之处。这个交互界面越来越多地朝着开源的方向发展,平台的变化使工作不可能重复。我觉得我需要更好地提升自己。
从《秘语灵机》起,我在持续探索如何在一个封闭的网络 (closed system) 为起步,筑起一个在线诗歌创作平台。这就是我开始与 P2P 建立的第一次相关联系,我做了很多关于组合文学的作品,借用了电子音乐的理念,把视频片段转变成视频“样本”,再形成数据集。这也是一种生成性电影,是我分析电影的方式,因为我的学习背景是电影研究,同时非常着迷于开放性作品 (open work) 的概念。
下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改变了我的教学和工作 – 控制论。图片(图9)中是一个著名的作品,Rowland Emett 的 《Forget-me-not computer》(1966)。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以操控原理创作的机器对儿童和普通人来说都十分有趣。控制论(Cybernetics)是一个封闭的系统,用于控制和通讯,因此,输入和输出都是在一个固定的计算或机械地理范围内。不同的操作部份连接起来,然后成为一种系统,一种自动化的游戏,甚至是自行运作的戏剧或剧院。
这(图10)是我和我的群体“据点。句点”(The Floating Projects)一起创作的就地装置项目《梦想机器》(2018)。右下角显示这是当时展场中其中一个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作品,ta们坐在机器前面, 拉开或插入所有的插头,然后机器反射,所有的图像都会改变。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是一个学习控制论有何意义的有趣方式。在左手边是一张草图,是我们小组创作时的思路图,分析了这个机器的各个部份是如何运行的,创作成员们把预先筛选的图像放在一起,分配到多个不同的展示窗出口 (output display system),让坐在扶手椅上的人可以看到那些图像,可以让孩子们或是成年人玩,开启或者关闭,改变歌曲和图像。这是透过创作去理解科技和科技原理的实验性行动,与学习知识然后应用有所不同。
在回顾我所做的事的同时,我希望进一步厘清想自己的目的和方向。从现在看,我把以上谈过的尝试 – 学术研究、教学、创造性工作等 – 都汇集于媒体考古之上。泽林斯基(Siegfried Zielinski)对我的启发是他关于连接概念、机器、技术和偶然性的想法,他引用了德勒兹(Gilles Louis René Deleuze)的观点,强调 “Hidden ideas, false but inspiring paths of earlier experimenters”
我最新近的相关的思考研究,是针对视觉文化中图像的应用和多样化,以至如何使我们对“看不见”的科技面向有进步的参照。我们可以事实想像电算科技所依赖的原材料,其矿物出土和处理再造产业地的分布,又或单以人人必有一部的手机作起点去勾画这个全球分布图。 、一个世界地图,以及所有的矿物质都来自哪里。这个与地缘政治联系在一起的问题可能于这个晚上是有点离题,可是网络是我们的关注吧 – 全球网络、(跨)地区网络、内循环的网络等等。
刚才以图片(图11、图12)形式展示的作品《梦想机器》(The Dream Machine)和它的创作草图都来自 PPT 中的这个展览,《演算艺术:划破时空》(2018-19),这(图13)是创意媒体学校的 20 周年展览。我囊括了编程与非编程作品和人工智能作品,但重要的是这让科学更加显而易见。在这个展览中所有的艺术家都被要求在人们观看作品前,展示图表和草图,然后进行解释。左上角(图13)是作品《梦想机器》,背景是我创作的一张庞大的互动地图(图11),就现场作品背后牵涉的科技和观念,个别追溯到人类历史的几百万年前,科学走过了漫长的旅程。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展览有 12 件作品,它们指向非常不同的创作动机。右上角是 “演算艺术“展场中一件艺术家与材料物理学家(material physics) 合作的的作品,探索了化学和物理之间的奥妙。左下角是非常著名的作品,由一位日本艺术家岩井俊雄 (Toshio Iwai) 创作《Time Stratum II 》(1985),这个作品的魅力在于它完全是机械性的,没有任何编程,但那种控制论和生成的力量是直击人心的。右下角是我策划的一系列作品的样本,创作灵感全都来自出生于台湾长居美国的科幻小说兼电算学教授张系国的《星云组曲》里的其中三章。
此刻,我考虑的不仅是网络上的虚拟连接,而是健康的网络和真正的群体的存活。我和朋友进行了一个试验,我们创建了一个在线平台
在线平台以及建立社区对我来说是一起创作、一起阅读、一起写诗或者一起讨论问题,这些问题可能对其他更大的社区来说没有吸引力。研究“学习社群”以及这整个思路都引起了我的关注,即如何通过 P2P 一起深入学习,以确保建立一个非常安全的空间,相信我们都需要更清晰的判断。 P2P 经常被那些投资比特币的人谈论,也许我们可以成为一个具有批判精神的用户而不仅仅是一个聪明的消费者。
当然,在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教一门课,叫做社会批判理论和社会参与式艺术,我对参与式艺术的研究对我的想法有很大的影响。左手边是比较老派的那种参与式艺术,学习布莱希特式或戈达尔的离间法去令观众更自觉,又或安妮特·库恩(Annette Kuhn)对自己的家庭照片的分享性阅读。到了右手边,参与式艺术所引述的例子就变成了非常不同的东西,比如说右下角的艾未未于 2007 年参加卡塞尔文献展的作品,他带着一千多个中国人参加,而这些人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个国家,“参与”变成了开放式的经营。图片中舞蹈家伊冯娜·雷纳(Yvonne Rainer)当时倡导的,用今天的语言说,是一个网络作品。为了鼓励人人都可以跳舞,她把日常生活的小动作化成舞步,提问舞蹈最基本是什么的同时,是反精英而追求艺术普及化的。这个作品被传给了很多代的人,从 1960 年代开始,即使到今天,如果你用谷歌搜索她的这个作品,会看到仍然有人在改编重复着这个练习,这是一种在时间上被传下来的东西,但是可能也有新的东西我们可以做。右上角的是乔.斯彭斯(Jo Spence)
为什么我们如此痴迷于建立社区和建立网络? 我认为“episteme(认识论)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epistemology/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在这一点上,建立群体(社群)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也许我们中的一些人应该考虑如何最大化来运用这种新技术 (P2P)以确保新的社区可以尽可能的小,但又可以尽可能的强大和产生广泛的影响。
我正在尝试做一个文集,一个关于我自己走过旅程的民族志,对我来说现在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也请今天在座的专家们给我一些见解。我教的几门课程、做的工作、所追随的群体,特别是当我的课程启发人们创作艺术时,我都感到非常有必要去保存和传播ta们独特的做法。这里有一句话非常触动我:我们现在读的很多历史、媒体、艺术史都是由被认许的机构透过收集和策展而来,以至被归类、定义和规划的,反过来说,收集和策展是直接而正面的传播和教育。当思想警察监视我们的言论时,如何让保存档案成为一种日常实践?什么是合法或是不合法的? P2P的奥妙处,就是非常小的小组集中学习,对我来说有当下的相关性。回到我自己的第一个数字工作的作品。我会觉得很幸运 – 如果我能够重新审视和阅读这些文字,重新创作,并形成新的群体。我们可以打开这种开放的创意平台,以确保更多的人可以在那里。当想到 P2P,想到本地网络,我开始思考全球以及本地网络如何可能。
对我来说,最直接就地的P2P (peer to peer) 例子就是苹果电脑通过蓝牙的空投功能 (Airdrop),以这为起点,继续扩大想像。但还有更多别的出路的,例如我还在某个地方读到,我们每天使用的很多应用程序的后端实际上都是可调度的,可以把它变成为 P2P 平台服务的东西,同时如何使用区块链也成为一个重要的问题,如何让每个人拥有一个钱包,这个钱包可以包含某些商品的市价、货币价值,以及艺术品,那么结集知识为何不可?而问题就转变成了如何变成生产,如何理解 episteme。 P2P 应该是如图14左半边所示,不是右半边所示,P2P 是有一个中央伺服器管理的,但强调的是多向的点对点,而不是单一的中心的操控。谢谢大家!
张子木:感谢Linda内容丰富的演讲,为我们介绍了科技艺术如何在香港及其本地教育的语境下被体现。现在Slido平台已经收集到了几则观众提问,April已经将问题贴在了线上会议室的问答区域。
Slido提问:您的项目是通过艺术的方式阐释科学原理或将 art tech 作为方法论,以达到教育或连接社群的目的吗?
黎肖娴:我不想把艺术归结为技术,或者把技术归结为艺术,我之前的一张幻灯片中也有说明,这是我研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开端,也是我对自己与工具关系的思考。我认为艺术从一开始就不能与工具隔离开,工具成就了每一件好的艺术品成為它不可分割的部份,有力地碰触着我们,通过技术构造重新开启了原有的情感或思想的语言。因此,对于我所做的展览,这是我没有解释清楚的东西。我在想,艺术和科学是否有很多共同点?它们都允许假设性思维,尽管科学和艺术都把假设性思维引向了非常不同的目的,想象力对科学家和艺术家都非常重要。在“划破时空”(参见: https://shufflingspaceandtime.wordpress.com) 展览中,我尝试了很多东西,问了自己很多问题 – 比如谁是艺术家?我试着告诉自己,你能不能找出那些真正研究科学的艺术家?是否有一些人实际上对科学非常感兴趣,但ta们从来没有真正研究过科学,但ta们认为可以去做,并且对科学作为一般知识有基本的了解?技术是否一定应用于科学?科学是否可以成为一种不同的叙述,可以变成一种艺术叙述?我得到了很多非常酷的答案。所以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述艺术和技术之间的关系,因为它们是相互服务的。我一直认为如果有一件事必须改变,那就是我们应该去改变我们的小学教育和中学教育,因为我们被告知必须从文科和理科两个中选择一个,然而当我们回来学习影像艺术的时候,会非常讶异有这么多的科技的事实在知识系統化的过程中失去了踪迹。我们常常被要求必须重新考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这是非常艰难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长大了要进入大学的時候,就必定以为学习了这个专业的知识就只能在这个领域当中,而不能学习其他。我越想越就觉得这没有意义,我们不可能在当代社会中这样存活。
张子木:谢谢 Linda 耐心的回答和慷慨的分享。我想我们可以在论坛的最后接着讨论和回应更多的提问。现在让我们邀请第二位演讲嘉宾孙咏怡(Winnie Soon)。孙咏怡是一位在香港出生和长大的艺术程式员、艺术家和学者,她的作品涉及自由和开源文化、不同形式的编码程式设计、艺术/技术手册指南、公民科技和微小科技等主题来探究科技的政治性。她目前在丹麦奥尔胡斯大学担任副教授,并在伦敦南岸大学网络图像研究中心(CSNI)担任客座研究员。欢迎你,Winnie(孙咏怡),请开始你的演讲。
公民社群与开放平台:艺术科技与政治交汇中的P2P
演讲人:孙咏怡 Winnie Soon
谢谢各位参加论坛的朋友,也谢谢子木的组织,让我有机会向大家学习。也很高兴见到Linda(黎肖娴),她的演讲也为我做了一些非常好的铺垫。我叫孙咏怡,在香港出生和长大,现在在伦敦生活和工作。在欧洲生活的八年间,我一直在远远地观察着香港或急或缓的变化,同时也不断反思着我自己的归属和身份政治。我认为这个背景很重要,关系到今天我要给大家分享的我的两个创作。
我将要谈到我的两个社群项目或者说是艺术作品——它们是不是艺术作品其实并不重要,它们都是关于公民社群和开放平台的集体创作。最近几年,我一直在与社群和人群密切地打交道,尤其是台湾的,可能因为台湾和香港一样在殖民主义方面有着类似的斗争,也面临着同样的政治环境方面的威胁,所以对我来说,这也是思考我们如何能够建立跨区域团结网络的一种方式。
既然我们的讨论围绕着P2P,那我们就从这个概念出发。维基百科上这个非常简单的定义侧重于计算机网络背景下的P2P,但我想把人类的参与扩充进P2P的概念,同时保留P2P的本质,比如资源的概念。资源是什么意思?Linda在演讲末尾提到了去心化的服务器,P2P的优势也是关于不需要中央协调或中心化,这也与权力分配有关。我想扩展的P2P的第三个特点是,P2P既是资源的供应者,也是资源的消费者,现在的研究者可能会把它叫做产消者(prosumers)。所以,我将从我强调的P2P的定义及其本质出发,介绍我的两个项目。它们都是建立在用户代理、社区建设和权力分散之上,我的这些理念或者说是工作方法很大程度上受到免费开源文化的影响——相信信息和知识应该有更多获取的途径,并能够产生深远的社会和经济效益,以及特别关注信息的获取、分发、再使用和归属等问题。对我来说,这些问题从根本上说是政治性的,它们对个体性和自我的概念提出了质疑,同时也使共享和责任分担成为可能。
我介绍的第一个项目是 forkonomy/岔經濟()
如果我们不把边界想象成地图上的边界线或争夺殖民权力的假想线,而是把它们看作一种建立并保持尊重彼此传统和历史的密切联系,我们是否可以换一种方式来理解南海呢?这张照片(图2)是我们在台湾做的项目装置和工作坊。我和紫彤“盗取”了一些南海的海水,用罐子把水和测量设备带到了展览场地。我们把水作为思考与资源和所有权相关问题的一种方式。我们在左边的视频中展示了把南海海水从台南盗到台北的全过程。现在我在伦敦这里还有一些,下周还会带到瑞典。照片中间有一块蓝色的地毯,我们邀请了艺术家、技术专家、生物学家和社会运动家在这里讨论购买或拥有一毫升的南海意味着什么。
那么为什么我们要选择这样一件盗取的、具象化的物品呢?首先,南海是一个非常具有地缘政治性的地方,不仅涉及到领土和主权问题,还涉及到自然资源的交易以及国际权力的斗争。这也有助于我们思考一些本土问题,比如,如何行使土地所有权,海洋所有权?如何履行国家和人民之间的契约?如何以些许不同的方式去思考海洋?这就导向了共同资源的含义。共同资源可以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被购买,拥有和管理吗?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通过盗取南海海水探索了共有的概念,超越了私有化和国有财产的概念。
在过去三年中这个项目我们一共开发了三个版本。在第一个版本中,我们与参与者讨论了与海洋相关的行为准则。ta们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拥有海洋?希望签订什么样的合同?希望履行什么样的责任?怎样对水资源的使用进行监管?我们还对一毫升的南海海水定了价,为此我们统计出了参与者愿意为一毫升南海海水支付的平均价格。这个过程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讨论推动的,比如对海洋的关注,谁应该拥有海洋?如何管理海洋?共享的价值是什么?为此我们还共同编写了行为准则和合同。在第二个版本中,我们根据商定的所有权类型即 COOP
虽然我们把一毫升南海海水作为 NFT 上传到了区块链网络上,但也对于 NFT 经济以资本主义逻辑推进资产私有化的倾向保持警惕。我们知道 NFT 本质上是所有权的证明,证明这是一个独特的资产,即所谓的非同质化代币(non fungible token)。但作为艺术家,我们想挑战这个说法。因此,我们没有使用图像或视频这些在NFT或区块链网络上常见的数字资产形式,我们制定了一份合同,购买这份NFT合同的人即进入到了这个合同关系中,成为南海一毫升海水的共同所有者。所有者将默认同意共同所有的所有权类型,同意履行某种责任来维持海洋的安全。该合同有三个版本,英文、繁体中文以及 Bash 代码版本。我们通常见到的NFT都是限量版的,但我们特意提供的是无限版的 NFT,第一次试验我们就发布了一万个版本。我们的想法是,所有权费用的持续增加将无限地增加所有权拥有者。简单来说,就是费用增加越多,海水的所有者越多。那些购买 NFT 的人即是南海筹备委员会的一份子,讨论自然资源和以及如何保护海洋。我们的愿景是,海洋作为一种共有资源,如果我们让全世界数以千计、数以百万计的人拥有一毫升或更多的南海海水,这将如何改变目前关于南海的讨论?这样的代理机构可能是什么? 这如何能够打开围绕领土的新思维?
回到我们的项目名称 Forkonomy,它借用了 “forking” 和 “economy” 这两个概念。在编程术语中,”forking”意为利用现有资源对源代码进行修改,编写出新的范式或软件。在这个项目中,我们采用免费开源的软件及去中心化协议,去重新审视当代经济和技术文化系统的政治。我们把这个参与性项目视作太平洋地区所有关心等级制度、所有权、劳动性别分化等问题的人的一艘共同之船,与陆地和海洋的自治权所受到的持续威胁作斗争。
截至目前,这三个版本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问题:南海如何能被全世界的人共同管理,而不是被国家管理? 这是一个猜想性的艺术作品,通过一个”如果”的情景,从海洋的角度进入一个围绕所有权的不同对话。这就是我要介绍的第一个作品,希望通过这个具体的案例让大家更好地理解 Linda 之前所提到的一些主题,比如参与性、免费开源、网络的概念等,这样我们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如何使用技术,如何思考 P2P 网络作为一种另类的想象方式。
我要分享的第二个项目叫美学编程
但我今天想要分享的并不是书的内容,而是这本书作为一个 P2P 项目的出版策略。这张幻灯片里显示了这本书的三种格式,背景是这本书的网站,里面有书中所有的内容,你可以通过安装不同的小组件运行并修改代码。右框是实体书格式,你可以以非常公道的价格买到它,也可以直接下载 PDF 电子书。左框是 Gitlab 格式
那么,什么是 Git 或者 Gitlab 呢?GitLab 是一个软件版本的管理系统,当你更新代码后就会产生一个新版本,人们可以把它下载下来,也可以根据软件许可开发新的版本。对我来说,写一本书就像写一个软件,书也有不同的版本,不仅仅是内容本身,还包括我们写的脚本,以生成 PDF 格式的书,以及 html 格式的网站。
我们所有的文本都是用 Markdown 语法写的,这是一种特殊的平面文本文件格式,类似于 Word 文档或文本文件,但是是一种加入了计算语法的标记语言,可以在网页或印刷品等不同媒介之间转换。用 Markdown 阅读和写作都很方便,也可以很容易地转换为不同的文件格式,输出到多个输出端。屏幕下方是一个安装流程,向用户介绍如何运行或修改或“fork”ta们的数据库,改变内容并生成ta们自己的书籍或网站。正如我之前提到的,对我来说,写书就像编写软件程序。这本书是在 GitLab 上写的,可以获得很多种格式。同时它也是一个计算机程序,它是开源的,可修改的,可还原的。
这本书是我和 Geoff 在欧洲写的,所以我们的很多案例和参考资料都来自西方,但我们希望人们可以用一些ta们的本土案例来修改或替换某些章节。我们收到了很多人发来的合并代码的请求,ta们帮助我们修正了书中的一些错误,虽然互不相识,但大家可以以很多不同的方式参与进来。这既像是在校对图书,也像是在修复软件。比如说,有人发现书中某一页有问题,ta修改之后会向我们提交一个合并请求,这样就可以通过 Gitlab 平台将新的代码合并到这本书中。
我们这次论坛的核心话题是 P2P 网络和去中心化的权力,那么我们也可以从作者权力的去中心化来谈一谈这本书。这本书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意图,就是希望读者可以调整、修改和重新安排书中的内容,以适应ta们的使用意图和具体情境。书中的内容仅仅作为一种开放共享的资源,重要的是让读者运用这些材料和想法,开发定制出自己的一个个副本,比如添加不同的参考文献、案例、见解或新的章节。2021年,Sara Ciston和 Mark Marino开发了一个分叉版本,ta们增加了一个叫做Talking Back的新章节,发布在了ta们的 GitLab 平台上。
这些案例也开启了出版业的一种转型。我们如何利用免费开源软件的精髓,利用 P2P 网络来重新思考出版业? 目前 Geoff 和我正在与台湾的艺术和编程社群合作翻译这本书。我们将与台北数字艺术中心和自牧文化出版社合作。
这张图片(图4)里是台湾一些社群的成员在用 HackMD 进行共笔写作, HackMD 有点像谷歌文档,但它是开源的,在台湾很流行。社群中有很多人都在尝试翻译这本书,因此这本书的译者远不止一个。当然,翻译过程中存在很多问题,比如怎样翻译才是最准确的,是否应该严格遵循原作者的观点等,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很多治理问题。我们计划举办一系列的工作坊共同翻译这本书,让相关的知识群体参与进来,加入各自的参考资料和案例。我们的核心想法就是推翻传统的翻译过程——出书,译书,卖译本书。
这个项目背后的理念就是让本土社群参与进来,进度慢一点,步骤复杂一点,争论多一点,然后分叉出一本书的不同版本,以适应特定的语境和学习环境。正如我提到的,这个翻译过程比通常的翻译过程要慢得多,因为它涉及到社群建设和达成共识。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在书中用到了“queer”这个概念,但这个词在香港、台湾和中国大陆都有着非常不同的含义和译法。我们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围绕翻译问题展开更多的讨论。这就涉及到我前面简要提到的关于翻译政治的一些问题:翻译是否应该严格遵循原作者的意图?作者是否拥有绝对的权力?翻译是否可以被理解为一种类似于对文本的改编或是还原?Geoff 和我很想看看这本书怎样通过这种P2P 网络以及去中心化的作者中产生出来。我们希望这本书能够展现出一种特定的情境以及一种不同形式的知识生产。正如我所提到的,这本书的翻译形式也涉及到当地社群的集体努力。
我今天给大家展示的这两个项目是两个打开分布式网络概念非常不同的例子,特别是我提到的一些平台,如区块链,GitLab,以及 HackMD。我的幻灯片是用HackMD 做的,“forking”的想法是从免费开源文化中借用的。重要的是,如何借助 P2P 网络帮助我们重新思考用户代理问题,以批判权力的不对等?如何实现权力的去中心化?如何让不同的事物浮现出来?所有这些问题都是围绕着社群建设以及在本地和全球范围内形成跨界联盟展开的。谢谢大家,期待大家的提问。
张子木:非常感谢 Winnie 为我们提供了两个十分具体的说明如何使用 P2P 和开源工具的艺术项目,通过分岔和酷儿的方式来对话极其复杂的地缘政治和知识生产问题。我确实有一个非常直接的问题:
你在南海项目中有意选择了 COOP 协议,而不是 DAO(去中心化的自治组织),DAO这个概念在前几天的城市论坛中出现了很多次,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用 COOP 而不是 DAO 呢?
孙咏怡:这实际上是我们接下来的方向。COOP 只是为了出售合同,我们想通过 COOP 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让更多的人拥有所有权以加入南海筹备委员会。下一步紫彤和我就打算用 DAO 进行集体决策。比如说,我是一毫升南海海水的所有者之一,我可以把它转卖给 Linda(黎肖娴) 吗? 我,Linda,以及其他人如何使用这些海水?这就是我们项目下一阶段要处理的问题。
张子木:谢谢 Winnie 的回答,也请你回答一下 Slido 上的这个问题:
“想问一下 Winnie(孙咏怡 ) 关于南海的项目。关于这种对海域划分的理想,似乎是每个人的理想,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又无法真正的改变。就像这个项目只能模拟或是有一点在自己设计的场景中小小游戏的性质,但这种形式如何能真正的影响那些决定者起到一点作用呢?“
孙咏怡:谢谢提问,我想从以下几点回应。实际上,从我们与参与者的经验来看,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把南海的海水变成共有的,一些人希望它是国有的,因为这样就不必处理各种复杂的问题——有人做决定,下达指示,你只要去做就行了。我们这种猜想性的项目是为了了解不同类型的所有权和责任。当然,这取决于你所说的“改变”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想和越南、菲律宾等国家地区谈判以重新规划领土和所有权,还是说要去思考地图和领土本身,发展集体的努力,建立团结的网络?这不仅仅是南海的问题,还关乎很多其它的方面。我想这也是我们谈论中国南海问题时的一个预设,很多时候我们倾向于保持沉默,因为这个问题太过于政治敏感,我们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产生任何影响。但是猜想性艺术或艺术工作的有趣之处就在于,你可以提供一个平台和参与性的方式,把生物学家、政策制定者、艺术家、社会活动家这些来自不同背景的人聚集在一起,ta们对海洋所有权的担忧是什么?ta们能否处理这种问题?或者说ta们是否想要处理这样的问题?为了处理这样的问题ta们需要进行怎样的关切?所以我认为这也是一个重新思考的过程。也许实际上我们什么都不想做,我们只想让别人为我们处理这些事情。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实现共同所有那你就要付出努力。你愿意付出这样的努力吗?你能付出多少?你能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不仅仅是关于这个项目,而是把话题带到一个更广泛的背景中。我们在韩国做工作坊的时候,很多人也和我们分享了ta们对海洋的关注,但ta们关注的不是南海而是日本海,韩国和日本也因为这片海域而关系紧张。在某种程度上,这里也有一种通过对话进行交流的形式,思考如何以不同方式建立不同类型的网络。
张子木:谢谢 Winnie(孙咏怡),让我们在议程最后的问答环节更仔细地探讨其他的相关问题。
(未完待续……)